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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两层记者都被他推开，然而夏天安然无恙。

不但安然无恙，她因为睡得太熟嘴角的一丝口水还滴在了何翩然的运动服上。两个人倚靠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新闻素材。

许伊走过去，见叶戈尔尼轻轻咳嗽了一声，以为他要驱散记者，谁料，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从不同方向拍了十几张照片，记者一看夏天的教练带头，于是也纷纷用自己的专业照相机找好角度。

差点没气死许伊！

最后在她的铁腕下，记者总算系数离开。

把自己和凌凯的外套给两个人盖好，许伊便去准备赛前的半小时热身。

何翩然是迷迷糊糊醒过来的，衣服掉到地上，她睁开眼才看到自己刚刚枕在夏天的肩膀上。衣服一看里面的名字就知道是许伊的，她看了下时间，糟糕！许伊的比赛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起身的动作惊醒一旁的夏天。

“你回去休息吧，”何翩然见她也是一脸疲惫于是说道，“我去看比赛。”

夏天揉了揉眼睛，声音慵懒地问：“许伊的吗？我也是来看她比赛的，教练让我多看她的比赛学习。”

的确，许伊的艺术表现力在她们之中算是顶尖。

“那一起去吧，快点，来不及了。”何翩然捡起衣服催促。

两个人赶到赛场，最后一组刚刚热身完毕，许伊和凌凯第一对登场亮相。

还好来得及，何翩然松了口气。

两个人的主教练伊芙已经站在场边，陈教练作为国家队主教练也在一旁，而叶戈尔尼正在离何翩然和夏天不远的地方。

今天到现场观看冰舞比赛的中国观众也有很多，在从前，冰舞选手进入到最后一组的一线较量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这三年逐渐进步逐渐成长的许伊和凌凯已经为中国队创造了历史。

他们的短舞蹈排在第五位，只要保持，这就是中国冰舞的历史突破。

然而何翩然和夏天都知道，许伊这对组合是有实力冲击领奖台的。

现场解说用英语和韩语报出两个人的名字以及所获荣誉，凌凯揽着许伊的腰滑上冰面，这是冰舞或者双人选手常见的一种亮相，在冰场边的何翩然看见两人相视一笑时眼中涌动的默契，她握紧拳头，暗暗替他们祈祷加油。

这赛季，两个人的选曲来自歌剧《浮士德》。不同于冰舞和双人通常演绎的爱情故事，在叶戈尔尼的鬼才编排下，许伊化身魔鬼墨菲斯特，凌凯则是人类的杰出者浮士德。墨菲斯特与上帝打赌，充满痛苦和的世间，人类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上帝认为浮士德是人类最杰出的代言人，他们拥有无限的求知欲，向往美好和知识，永远在追求，永不轻易放弃，墨菲斯特于是与浮士德定下契约，魔鬼可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但是一旦他感觉满足，那他的灵魂便将永远属于墨菲斯特。

许伊所扮演的正是女性化的魔鬼墨菲斯特，她紧身黑衣曲线玲珑，浓妆的红唇充满诱惑，而凌凯则穿着中世纪风格的白衬衫，原本就英俊清朗的气质愈发夺人眼球，两人色彩对比鲜明，俊男美女，让看惯了欧洲北美冰舞帅哥靓妹组合的观众为这种东方的美倾倒。

冰舞选手大概算得上竞技体育里容貌身材指数数一数二的运动，这是从选材起就决定的因素，男性舞伴要求身高肩宽，女性舞伴一定要修长婀娜，这样配合起来，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摆好开场动作，凌凯站在冰面中央，许伊隐藏在他身后，只露出两只黑色的手臂攀附在他胸前。

音乐开始。

古诺的歌剧器乐丰富，绚烂多彩，用音符营造出强烈的戏剧效果，虽然他只写了《浮士德》第一部的内容，但这次叶戈尔尼巧妙地运用剪辑将乐曲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凌凯高挑的身姿挡住了纤细的许伊，但她的手却仿佛魔鬼的火焰一般缠绕在他身上，随着音乐节奏舞动，缠紧，灵活的手臂，每个关节似乎都有节奏感，柔软之中力量蕴藉，积蓄成一个转身，两人开始相对滑行。

冰舞最讲究滑行和配合，对滑行速度和用刃的要求要比其他三个项目都高，许伊和凌凯的滑行之快，让黑白两道影子纠缠在了一起。

音乐旋律舒缓平和，芭蕾舞剧般的节奏优雅里带着一丝诡异，就好像许伊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人的美丽浮于外表，而许伊的美则是一种气场，她可以柔弱到尘埃一样轻灵，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危险诡谲，一切都取决于需要她成为的角色。而此刻，她就是那个愚弄人类的魔鬼墨菲斯特，她嘲笑一切进取和积极的力量，几个旋身和勾引般的动作迫使不甘老去死亡的浮士德与她定下契约，出卖自己的灵魂。

在整套编排里，年纪大的凌凯反而更加青春有朝气，他就像孜孜不倦追求真理的人，愿意用一切满足自己的求知欲，生活对于他的意义在与奋斗和挑战，即便与魔鬼为伍，他一样阳光明媚。

同步捻转步与音乐逐渐急促的节奏咬合，两个人的同步率非常好，几乎一个人像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三年，他们仅仅合作了三年。

冰场上的两个人和其他选手的浓情蜜意或是爱恨痴缠的风格完全不同，他们一个抗拒一个诱惑，一个正直一个邪恶，对抗与交锋在滑行中设计的动作下异常鲜明，连托举都不是通常简单男伴主导的风格，许伊更多地把握一些动作的焦点，她魅惑又危险的形象活灵活现。

“教练在给他们编排时就让我注意许伊，让我观察她在做动作时神态和姿势的配合。”夏天目不转睛看着冰面，总是波澜不兴的声音里难得有一丝感慨的味道，“我只记得上次看她比赛还是《波西米亚人》里柔弱无助的孤女，结果编排这套节目是我在冰场边都看得愣住了。”

何翩然笑了笑，“是啊，许伊的艺术天赋或许我们都比不上，在和她一起上舞蹈课时感触最深，我们一起为了这赛季的节目接收现代舞的培训，请来的教练甚至让她退役后到他们舞团去。”

许伊的手臂搭在凌凯身上时并不是没有力度的，整套编排，不管切换到哪种握法，都是她在主导舞步，两人脚下不管怎么变化角度，永远都是保持一种惊人的速度，甚至连许伊被凌凯举过肩膀时，速度都不曾减弱。

旋律越来越快，浮士德在墨菲斯特的帮助下完成了无数理想，品尝爱情的甘美和失落，历史的洪流里他用知识帮助帝王成就自己，他也用智慧解救其他人于水深火热，多少年，他没有一丝满足，他一直在追逐和追求，未知的世界和充满希望的人世，他不知疲惫的流连着，即便眼前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灵魂交换来的，他也一样甘之如饴。

在近乎癫狂的节奏中，终于，看着自己一生拼搏所得到的成就，浮士德心满意足地叹息，魔鬼从黑暗中伸出手，狞笑着将他的灵魂拖出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