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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新宇见状,教房圳五个领军先走,拨回马道:“观察哥哥教授吾钩镰枪法,正用在此时!”挺那子母钩镰枪,把赤炭火龙驹一拍,迎面杀来。曾世雄看他回身,惊道:“这厮失心风了!”吴天鹗皱眉道:“非也,你不见他所使军器,乃是钩镰枪?”话音方落,新宇已自近到前一队侧,使个镫里藏身,与前队擦过,左手枪连晃两下,先钩倒两匹马脚。前队便倒,顷刻吃后队践踏。新宇勒转马,复用前法,去那中间一队侧边又是一钩,前后又自撞翻数队。新宇因见金人今番只执长枪,不曾射箭,故能侥幸施威,不敢独自贪战,自纵马去追本部。
曾世雄等见路新宇去了,知他一人到底敌不得大队连环马,心喜,直率军追去。约莫赶了三五里,眼见得将追上,只听得呐声喊,前队连环马正踏着陷坑,后队亦不及防,纷纷攧入坑里去了。马陵军当即回转,将长刀长枪望坑里搠杀金兵。原来当日房圳、邢耀二人捉得曾蜷上山时,曾蜷已自言说了金军备细。娄小雨也知这连环马的利害,恐李东保回去勾连金人,遂令喽啰下山,早早掘下陷坑,一旦撞见,即引他来。这曾世雄入宋时,带了三五千军马,前番吃清姬仙烧死大半,止存得这许多马军,今次又吃马陵军这么一杀,几近无存。当下见马陵军过陷坑杀入队中,急舍了吴天鹗、李东保等,领三五十人,望北一道烟回金国去了。
李东保在队后,见此番兵败,曾世雄逃走,自知回营后必被祝永清耻笑,一时心如刀割。不曾想乱军中,一枝乱箭飞来,不偏不倚,正射在脸上,倒撞下马去。吴天鹗等斗了一阵,自知众人不是马陵泊的对手,不敢久留,分付退走。路新宇要报仲若冰的仇,那里肯放,了事环上换过那把碧杆绣龙眉尖刀,飞马来抢。袁宪忙舞团牌来遮护,被新宇只一刀,将团牌劈为两段,复一刀把袁宪拍落马下。新宇正待活捉袁宪,曾虺挺钢枪又来救,敌住新宇。袁宪扒起身来逃了。只看新宇与曾虺两个,二人狠斗三十合,新宇暴喝一声,一刀砍在曾虺右肩上,连肉带甲削去一大片,直教红白纷飞:红的是血,白的是疕。曾虺只待挣扎时,新宇刀来,削去了半边身子,把这害人无数的雪鳞蟒结果了性命。新宇见曾虺了帐,再看吴天鹗、袁宪二人时,已去的远了。便令众人去陷坑里,把那未伤的北地战马救出,送回山去,余下着伤的,亦作菜马用。
这边战事方了,西山三将并曾世雄俱已交代,缘何不见说李东保的结果?看官莫急,原来东保虽是面上中箭,摔在马下,当时却未身死,竟吃他逃脱了。也不顾满面是血,浪浪跄跄,一步一颠,天旋地转间,又走回王楼村处。你看他如今悲惨模样,却又成了旧时云中鸨。东保深恨马陵泊不已,咒骂道:“这该剐的贼,如何把老爷的面容来伤了!眼下只待无极楼造备,那时把来碎剐,方泄我恨!”脸上愈疼,摸那中箭处,却不敢拔。没奈何,肚里寻思道:“是我逃得快了,不曾见吴天鹗三个如何。若他三人都吃马陵泊杀了,这番兵败,只推在他们身上罢了。我为了他西山一众,反将自身牵连,杨腾蛟的事,毕竟与我无干。我自随了刘慧娘学本事,如今想来,怕做甚么!”
忍住痛,喘息许久,正要动身回营。忽看吴天鹗、袁宪纵马而来,心中不快。吴天鹗见李东保面上带箭,问他道:“今番兵败,回去后祝永清必然与我们难,若吃他再逼问起那前事来,如之奈何?”李东保道:“无妨,曾世雄既走,过错都是他的干系。那事不济时,便如三哥所言,只推在年、海两个身上。”左右不见曾虺,正欲相问,一道寒芒闪过,吴天鹗大刀落下,先斩断了东保一条腿。东保登时杀猪也似的叫将起,跌倒在地。
只听吴天鹗骂道:“枉你随那寡妇学艺,这般计策,反害了吾七弟性命!”东保不顾伤痛,大骂道:“吴天鹗,你这岸然道貌、人面兽心的贼,全无半点情义!”天鹗吐一口唾道:“你非我西山之数,与你那来情义?”东保此刻转省,急叫道:“你这损人利己之徒,那年豨、海騄倒是自家兄弟,不见他们的下场?必应誓言也!”天鹗冷笑道:“你自讨死,连着被马陵泊与祝永清这般玩弄,却没奈何,险坏了我的好事。祝永清我兀自对付得他,你又知我们许多底细,如今用你不得了!”东保没了计较,来求袁宪。袁宪亦唾道:“忘了呼我作肥头蟾的时候了?且问你,我八哥究竟怎地死的?”东保见事已至此,只得如实说了。
袁宪听罢,气破胸脯,直把李东保面上那枝箭拔出,在他脸上四处插了几插。吴天鹗摇道:“李监丞,你如今破了相,富贵便是没了,活之可怜。且念你也曾出些分力,我二人送你去罢!”不由分说,同着袁宪,双刀齐下,就把李东保剁成肉酱。有诗为证:
假义金兰点破时,豺狼相害更添嗤。
北洋万里无情浪,沉没鸿稍一笑之。
两个把李东保尸丢在枯井里,胡乱将井填塞了,齐回营来。吴天鹗诉说兵败中伏,因此走了曾世雄,又说李东保只令死战不退,乱军中被马陵泊所杀,又折了曾虺。众将见说去了曾世雄,各自欢喜。刘慧娘闻知没了李东保,念起旧日恩义,不胜伤感。惟祝永清心中一喜一恼:喜者李东保亡命;恼者自己却对付不得西山三将。只好把前事作罢。
却说八月十三日,官军于马陵泊西北十数里处建无极楼已毕。张叔夜教往马陵泊再下战书,陈明远与之相约两日后观楼。至十五日,陈明远领众将下山,来与官军对阵。只见刘慧娘出阵道:“汝等可破得我这无极楼否?”陈明远与宋达、娄小雨三人上云梯观看,远远望着那无极楼,里面一所大院,周遭按五行八卦立阵门,中央主楼分作三层,却似高耸入云。好一座无极楼,正是:
楼名无极,势比冲霄。险道难行,路途巉峻。动足误踏铁板,飞刀随影;举手偏触机括,网罗压顶。镇门狮子,口生缕缕毒烟;殿堂猛虎,鼻喷烈烈凶焰。苍翠廊坊,迷宫撩乱来客眼;幽深池塘,水鬼泥陷替身寻。白墙玉阙,可胜蓬莱仙阁;绿苑碧瓦,笑杀月宇蟾宫。雕梁画栋,俱是脂膏民血;珠楹玉阶,使尽金山银海。真个是鬼使神差夺造化,斗转星移酿机缘。
三个看罢,陈明远不禁感叹道:“刘慧娘真个好手段!”即下云梯来,娄小雨上马出到阵前,与刘慧娘道:“既已观毕,且待我军一月内破与你看。”刘慧娘笑道:“你那被擒的头目就在楼中,你若破得时,便可救他回去。倘若一月之内破不得,老实下山来我营前受缚了。”雨菲亦笑道:“此话倒由不得你来说,只怕那时节翻悔的却不是我们。”云天彪喝道:“闲话少叙,今日既来看楼,何不先往一试?”
陈明远正犹豫间,只听朱宣林、王凯道:“哥哥且在此稍候,我二人先去探一阵。”陈明远道:“二位兄弟勿急躁,依着我意,不若今日且退回山寨去,别作计议。”二人道:“只见其表,不知其里,如何能破得?好歹得些消息回报。”娄小雨自忖道:“二位兄长之言不无道理。既如此,你二人领一队轻骑,从正东生门进去。只探了他那外院的情况,则从西南休门杀出便可,切勿贪进不退。”二将欣喜,领命率队而出。陈明远高叫道:“休论俺们来探楼、破楼,你等不可阻当去路,或使暗箭伤人!”张叔夜答应了,就令士卒让开条路,放朱宣林、王凯入内。
且言朱宣林、王凯领队从生门进去,一路无事。直到院中,见那楼前有两个亭子,亭顶各有一条铁索引到楼上。二人就楼四周看了片刻,朱宣林道:“院子里只这两个鸟亭,想必亭上必有些蹊跷,我们且回去报知兄长、军师。”王凯点,二将便望休门走。
却才至休门边,门内忽地杀出一队兵马,领队的乃是韦扬隐与王进。韦扬隐大喝道:“贼人那里走!”王凯大怒道:“谁人敢当我酆都阎罗!”拍马来与韦扬隐交手。朱宣林忙隔住王进。韦扬隐那条枪神出鬼没,王凯不是对手,斗到二十余合,已经力怯。扬隐逼过王凯手中枪,望小腹上只一刺,抽回枪,肠都流将出来。扬隐见了欢喜,又看王凯脸上金印,耻笑道:“原来是个淫贼。”朱宣林那里亦斗王进不过,见伤了王凯,急撇了王进,来当扬隐,叫王凯退。王凯心中不忍,争奈腹中疼痛,气力不加,使枪不动,只得先从休门闯出了。扬隐丢了王凯,勃然大怒,复战宣林。王进从后赶上,一枪挑去手中军器,猿臂一伸,把宣林从马上提过捉了。
那王凯拼着一口气冲回阵上,方见着陈明远,叫道:“院中亭两座,须谨慎。”就从马上翻落而亡。陈明远慌忙跳下马,扶尸痛哭道:“紫金山四位兄弟今番俱亡矣!”乃作诗一哭之:
紫金山下多虎豹,金陵寨中人去空。
扫阵无敌称武勇,慕义当头最挚诚。
奸佞未除身先殒,志略欲酬命已终。
英雄尽随风花落,流水长恨石头城。
又不见朱宣林回,恐是陷在里面了。刘慧娘复在阵前叫道:“刀脸贼,你那被捉的将领我亦将置于无极楼内,待你来救罢!”娄小雨叹道:“现只得先回山商议破楼之事。”遂令收兵。
回到寨中,娄小雨道:“如今欲破无极楼,还须智取,单仗蛮力非为上策。”何熙道:“可择6影、吴赛凤、李沫瑶三人,乘夜悄悄潜入楼中。以刘慧娘之为人,楼中必然遍布机关陷阱,三人可先探其中布局,回来再行商议。”众人皆道:“非此三人去不可。”当下便唤三女,是夜二更下山,仍走生门进去。再教李金宇、段大猛二将,引兵在休门外接应。
却说6影、吴赛凤、李沫瑶三女,由生门悄悄进入,至外院时,已是三更天气。三人见院中空无一人,6影道:“刘慧娘那贱人十分狡猾,不可大意。”吴赛凤道:“且先去看那两个亭子,哥哥说其中必有奥妙。”三人便上前,借着月光,隐约见亭上各有一字,一亭题“日”,一亭题“月”。李沫瑶道:“想必就是日亭与月亭了。”又见二亭上各有一条铁索,与无极楼撮尖相连,约莫有百余尺长。吴赛凤道:“不知这铁索有何用处。”6影道:“不要轻动,我们进楼一看。”
三个离了日月亭,望楼门走去。未及上得阶来,却看李沫瑶一脚踏在一方石板上,那石板竟翻动了。幸得6影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不致失脚。吴赛凤忙道:“小心,这刘慧娘果在院中布置了机关,不会教我们轻易进楼。”看那地上时,却见一片方石板,上都刻着字。赛凤道:“恁地时,若要前进,须从这字上见分晓。”仔细再看去,那石板上俱都刻着“十”、“千”、“万”三字。沫瑶道:“方才我踏着的,似是个千字石板。”6影道:“我来试这十字石板。”小心踏去,亦翻动了。赛凤道:“十千皆不能踏,止得万字了。”把脚来试万字石板,果然无事。三女欢喜,就从万字石板上过,慢慢前进,直来到阶前。
李沫瑶方要上去,6影拦道:“且住,怕是还有机关。”摸出一个石子,向第一级石阶轻轻投去,细细听了,走了上去。复拾起石子,再向上一级掷去,听罢摇了摇。又摸出一个石子,再向着第三级石阶掷去。如此翻复,6影已然上到门前。吴赛凤、李沫瑶见了,知从第一级石阶起,每三级石阶,中间一级便是有埋伏的,即数阶而上,都到楼门口。三人便要推门而入,却怎地也推不开。沫瑶跺脚道:“刘慧娘真个会弄把戏。”赛凤笑道:“妹妹休急,你看那门上的兽铜环。”6影亦笑,就去扭动铜环,楼门果然打开。不料那门方开,就里面射出乱箭来,三人躲闪不及,箭矢擦过身子,受了轻伤。6影吃痛道:“好个刘慧娘,果是机关好手!”赛凤道:“今先至此,我们且回山寨复命,勿要贪进。”6、李二人点,遂一齐下石阶来,过了石板,望休门而走。6影回时,见日月亭上铁索,似有晃动。
三人一路奔出阵来,方欲喘气,只听背后有人叫道:“贼人那里走,我乃今日守楼将军,玉山祝永清也!”三个见是祝永清,急忙拔刀在手。不是祝永清这一来,有分教:
好汉魂归,死得其所;黠徒玉碎,恶有其报。
正是:
英雄不避锋镝险,奸邪终丧蛇蝎毒
不知6影三人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罡煞:王凯。
折了一员散仙:刘永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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