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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看官,你道贾夫人那队人马如何被截杀?原来何熙早早探知汪恭人与徐青娘、贾夫人互有关系,料得徐青娘在此,汪恭人必来曹州,并请贾氏领兵相救。且王凯、石粮诚那日来报,是陈明远从猿臂寨而来之事。何熙便教去请陈明远军于济南府往曹州必经路上,择一僻处埋伏起来,专待截杀。计成后,娄小雨再教尹柔雨扮作贾氏,领一支军马,换上官兵衣甲,打上镇抚将军旗号,前来赚取城门。那捉拿汪恭人与太守的乃是玉蜻蜓李明、拦路虎毛振宇。
陈明远当下与庄浩相见了,各自诉说战事,既已擒得徐和、徐青娘、汪恭人,就曹州城内处斩。太守平日清廉,饶过不杀。再逼得徐和伴当带路,教刘涛、陈星往高平山而去,寻得徐娘子一家,尽都杀了,斩草除根。歇息数日,马陵泊大军合作一处,回山而去。到了忠义堂上,陈明远令谢德伟记众人之功,予以嘉赏。山寨置办庆贺宴席,众头领把酒当欢,不在话下,正是:
竭心博弈失戎策,消磨红颜落戟丛。
长叹香魂无觅处,鬼头刀下付秋风。
且撇开马陵泊不提,却言陈希真那一伙,于十二月上旬收到猿臂寨、曹州被攻克的消息,祝万年、祝永清、真祥麟、范成龙又听闻祝凤鸣、魏辅梁、真大义、徐和、陈念义等人被杀,俱都大怒,要为其等报仇。祝永清忙问道:“青云、新柳二营如何?”沂州来人只说连同猿臂寨在内,三营俱毁,磁窑被烧,马陵泊掳掠得金银无数。祝永清情知藏存的钱粮都失了,作声不得。陈希真见折了魏辅梁,一阵心痛,回位坐道:“那年三打兖州,不是吾兄为内应,如何破了李应?这伙祸国殃民的草寇,竟敢如此嚣张,不将其正法,难解我心头之恨!”便领祝永清、陈丽卿夫妇二人先去越国府见云天彪,商议要上奏天子,兵攻打马陵泊的事。
三个正要动足,却见下人来报:“门外有三个大汉,说是秦学正举荐前来。”祝永清想起贾忠贾义之事,冷笑道:“甚么鸟汉学正,老爷们正有要事,那个有闲工夫采他们,分付与我乱棍打出。”陈希真不知祝永清心思,忙阻道:“贤婿,你赶他做甚?既是那秦学正所荐之人,不可薄了面子。且看看他们的本事,再做定夺。”祝永清不敢违背,含糊答应了。唤领来三人,询问了姓名,彼此说了些客气话,一同去见云天彪。
不想众人才到了越国府,进得厅堂,早见一人气鼓鼓的立在那里,原来是天津镇总管哈兰生。陈希真三个不知何事,一问方知:哈兰生虽是那雷部内犯了天条的三十六雷将之一,这一世里倒也是个爱民的人,因听闻些云公田害民之事,故此前来劝说云天彪上奏朝廷,免除此法。云天彪本觉惭愧,却禁不得哈兰生言语耿直,驳了面子,遮掩道:“哈总管道听途说,兴许是小民无知,自家慵懒,故没收成。”哈兰生急急道:“那洪灾又是何故?”一旁傅玉道:“天数无常,非定是云枢密改业的干系。总管不见史书上也多是有旱涝之事?莫要轻信。”哈兰生又不曾亲眼所见,以此争论不得,也觉傅玉说的在理,不好再言。然始终心挂山东百姓,并不欢喜。云天彪打圆场道:“百姓受灾,吾亦为京东路上人氏,于心何忍?吾已令云龙将天子所赐钱粮锦段装车,运往赈济灾民。”哈兰生方才回心转意,正是:
天彪失远虑,总管将责来。
怜叹山东众,无辜枉受灾。
那壁厢陈希真见二人无间,方才开口,将魏辅梁等人的事说与云天彪知道。天彪亦怒,就道:“这般功臣,如何教草寇坏了性命!仁兄与我去面见张太尉诉说此事,来日奏闻天子兵征剿。”复见祝永清身后远远立着三人,却不认得,问是何人,永清言乃是秦学正举荐投奔。云天彪问道:“那秦学正又是何人?”云龙道:“父亲忘了,这人乃是定国公手下艾大金的心腹,姓秦名桧,如今官至学正,数月前天子命他到淮西宣达圣谕。”云天彪笑道:“你看我怎地忘了,定国公慧眼识珠,为朝廷保举贤才,如今贤才的贤才又荐三个贤才。”便唤三人上前来细看,头一个是个尖牙汉子,凶相毕露。众人见其面相不善,不禁侧目。那第二个,乃是一个大汉,形容狰狞,满面痘痕,更是恶心,反显的前者俊朗些。大汉见云龙身旁刘慧娘,呵呵一笑道:“这倒是个清秀佳人。”刘慧娘吃他这一说,红了脸,云龙面色难看。又见余下那人,身着白锦蓝花玉络衫,腰上一条蛮兽吞金带,足踏鸦青布履,间蛇钮银环。陈丽卿见了,忍不住道:“好俊俏的汉子!”这三个正是凶牙麟李若麟、麻熊熊铎,与那西山十杰行三的鹗三将军吴天鹗。
云天彪初见前面二人,本有五分不悦,次后看吴天鹗模样,心中也是欢喜。吴天鹗通了名姓,递上文书,说了来意。云天彪叹道:“熊都监为国舍身,胞弟来投军复仇,汝亦为全金兰情义,乃人之常情。”祝永清只觉吴天鹗容貌胜过自己,艳羡不已,便道:“不知你三人本事如何。”熊铎正欲夸口,早被李若麟拉扯住。李若麟先道:“我等愿为帐下持刀人耳。”祝永清有心欺他三个,料想必无甚本事,乃回道:“好汉休要过谦,若有本事只管使来,且先请问军策。”说罢取过一图,却是青石山地形,去那图上手指处,问怎生安营,何样布阵。不想吴天鹗对答如流,祝永清有心刁难,却难他不得。转看云龙,云龙知永清的秉性,也请浑家慧娘来试。刘慧娘不好违背丈夫意思,故问的难了。吴天鹗思索片刻,即道:“小人口笨,愿求纸笔,书画一二。”祝永清大喜,这书法是他绝技,吴天鹗无论书好书坏,字迹定然不如自家。那知吴天鹗也有心卖弄,以瘦金体书写两三策。刘慧娘自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纵有军策,也难十分完全的道理,但看吴天鹗进退有度,字迹如插花美人,也是点暗赞不已。早惹恼了祝永清,要再试武艺。
云天彪心中喜爱吴天鹗,有心抬举,就问武艺如何。吴天鹗恭敬道:“小人曾梦武安王指点刀法,故也使一把关王刀。”云天彪疑忌,正色道:“关王刀势沉,不是寻常军器,壮士莫要把寻常长刀当做关刀。”吴天鹗笑道:“小人自有几分蛮力,那兵器见在堂外,愿呈上,请越国公观阅。”云天彪颔,命左右二人抬吴天鹗的关刀来。那刀描画金龙,青锋如水,红缨如血,长一丈有余。云天彪看了,不觉失口道:“好刀!”起身来拿,单手也觉势沉,直立起来,赞叹不已。吴天鹗又拜道:“此刀是小人花重金打造,听闻越国公平生最敬服武安王,若不嫌弃,小人愿献上此刀。”云天彪大笑道:“老夫岂能夺人所爱,吴壮士天才英雄,他日当建不世之功。”扶起吴天鹗,上下端详,更是爱他,连带熊铎、李若麟,也可喜起来。
祝永清本是要与吴天鹗为难,不想反送了人情,心下老大不自在。云龙有心要帮表兄,亦说要与三人比试。云天彪见云龙、永清也都是年少俊才,内心欢喜,唤过傅玉,叫三人一道比试。众人都去演武厅上,傅玉领了命,持枪与李若麟先斗。李若麟手提一把五尺好汉剑,故意逼在傅玉身旁。傅玉的长枪,施展不开,本欲摸锤掩袭,又恐力道重了,伤了性命不是好耍,纵然赢了,面上亦无光,空得罪人。二人斗了无数合,傅玉叫声惭愧,跳出圈来道:“李壮士好本事,是我输了。”李若麟也唱个大喏。云天彪大喜,又与吴天鹗道:“壮勇侯随我征战多年,立功无数,不想汝兄弟直如此利害,便请观汝之武艺。”吴天鹗因见方才祝永清面有不喜,又捉摸他的话语,知其不怀好意,不等永清开口,抢话道:“小人愿与云总管比试。”云龙不好推辞,只得抡了家传大刀,上马到阵前。刘慧娘暗道声不好,悄悄对陈丽卿道:“夫君莽撞!他莫不是没见那大刀,两个人尚勉强抬来,就是公公也觉有分量。此人以定有神力,怕是失了便宜。”陈丽卿笑道:“妹妹错了,我曾与玉郎说道,兵器不在斤两上分高低。且云兄弟战场上也走了许多回,如何输他。”慧娘只是放心不下。
说来也怪,那云龙与吴天鹗搅做一团,赌上平生本事,来往厮斗,翻眼间已上五十合,却没个胜败。看那吴天鹗时,多是招架,攻的倒少。祝永清迷了心,以为吴天鹗本事倒也一般,只望云龙威。却是云天彪、陈希真看在眼里,知吴天鹗有意留守,是欲全云龙颜面,也都暗赞此人晓事。又斗十余合,吴天鹗诈作力怯,故意卖个破绽与云龙,教云龙挑了手中军器,忙跳下马拜道:“小人技艺不精,不敌云总管的本事。”云龙本与吴天鹗无甚仇怨,也慌忙下马道:“休如此说。”去拾起那把关刀来,亦觉十分的重,不禁钦佩。陈丽卿笑道:“妹妹多心,你家云郎不是赢了?可惜吴天鹗本事差些,改日我须求爹爹也教他些本事,不让空费了好皮囊。”祝永清听到此,无明火直升有数丈高,暗暗骂道:“此人是我对头,必然被舅父收下,且待来日再寻机会好生折辱他!”
吴天鹗因诈败与云龙,自去云天彪面前请罪。天彪大笑道:“无妨无妨,汝与犬子都是英杰。”祝永清不好插嘴,却听吴天鹗道:“熊弟,只余你一个了,敢与祝将军一战否?”祝永清见点起自己,思道:“我等武将比试,何虑伤残,这蠢才自来寻死。”熊铎取过熊衮的锤,脱了衣裳,露出一身赤红般怪肉,上下都是痘痕,使人愈的恶心。祝永清见熊铎也不去骑马,立在阵中,只道他没有骑乘的本事,欺道:“不要担阁,去骑马来斗。”熊铎大笑道:“休叫,你只顾骑马来与我战。”祝永清心喜道:“好个夯货,教你去寻哥子。”把马一拍,来战熊铎。熊铎本是粗卤无耻之徒,最爱杀生害命,自思如今两边一胜一败,须赢了祝永清才有光彩。一身本事,使出十二分来,声喊,恰似托举泰山,与祝永清一下一上交战。斗无数合,祝永清寻思道:“到底是个莽汉,没甚个路数,只是劲大。且撩一撩他,待到这厮气力不加时,一结果了性命。”便有心回撤,不想熊铎伸出手来,一把捉住马尾,猛地一拽。永清那坐骑吃痛,前蹄猛抬悬空,熊铎只一锤去那马肚上一砸,登时喷出屎尿。熊铎将手一松,祝永清连人带马摔在地上。铎大锤复至,永清遭马镫钩住,脱身不得。天幸熊铎狠,力没收好,偏在坐骑上,当场砸成肉泥,溅得二人一身血尿粪。
厅上众人看的惊了,汗流不止。熊铎这番性起,见玉山郎得脱起身,就要杀人。众人只待来阻拦时,陈丽卿救夫心切,早就一旁夺了把军器,飞奔而来,与熊铎的锤只一碰,打了个缺。夫妻二人那知他如此莽撞无礼,若有防备,倒也不致于此。只见熊铎嘶吼一声,复举锤而下,正是:
大闹演武厅,声传开封府。
直教:
小人腹中肝肠惧,奸雄背里心胆欢。
不知祝永清夫妇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五员散仙:陈念义、贾夫人、徐和、徐青娘、汪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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