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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了整整一天一夜,它总是这般仁慈,用铺天盖地的纯白,掩去世间所有的污秽。 当然,也有这么一些恶心的东西,会被在冬日里出入的动物、猛兽翻找出来。 比如说,尸块。 令肃之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尸体那大小不一的尸块,被饥饿的野狼群三两口瓜分,就连骨头也被它们用强劲的下颚咬碎,粗粝的舌伸出,将裂缝中的骨髓添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料到,自己生前手掌乾坤,呼风唤雨,死后却只能沦为狼群的果腹之物。 就如同他的手下败将们所言那般,死无全尸。 “令肃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令肃之,你死后一定会下炼狱永世不得生” “令肃之,你会遭天谴的” 一声声诅咒回响在他耳畔,这么笃定,让令肃之嗤笑。 这么多诅咒之中,只有一个最为特别。 那个女人曾说过 我一定要比你活得更久,看你最终不得好死 思及此处,他愣了愣,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想起那个女人 那个离他而去,不知所踪十余载的人。 一道身影缓缓从远处走了过来,可能是变成了鬼魂的关系,令肃之一眼就认出了那身穿红纱的女子。 穆炎 赵国国师。 是指挥赵国铁骑踏平楚国列地的奇谋第一人,更是将楚国膏腴锦绣的国土化作赤土炼狱的罪魁祸 她为何来此 特意来羞辱他的尸骸吗 只这诡谲毒辣之人置身于茫茫雪原之中,竟显得如此渺小。 她赤着脚,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里,纤细的身躯艰难移动着,朝他碎骨的方向走来。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比这夜雪都要白上两分,但却毫不影响她的美,欺霜凌雪,孤傲清冷。 她的人,不沾染一丝尘俗之气,干净,清澈,透亮,明媚 美好得让他厌恶冷嘲,因为这一切的美好都是虚假的。 穆炎身为赵国国师,不仅有无双之智,更有绝世之貌,她用这皮囊和黑心,搅得天下大乱,荼毒生灵何止百万 那遍地的饿殍,遍野的哀鸿,遍布的杀戮,都是她穆炎的罪证 她,颠覆山河,破碎盛世,将厄难和死亡带到了人间 她的灵魂,是世间最丑陋、恶心和肮脏、卑劣的存在 令肃之此时的心情应该是狂躁的、愤怒的、厌恶的,只对上她的双眼,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双在他的记忆中,永远只有孤冷淡漠的双眸,此刻殷红一片,透出倦怠和悲凉。 她在难过 这个冷硬、残忍得犹如冰块、利刀一样的女子,也会难过 穆炎,你到底为了谁难过 “噗通”一声轻响传来,穆炎竟跪倒在松软的雪中,单薄的红纱下,裸露的玉足冻得通红,脚底的皮肉被他的碎骨刺破,温热的血洒落于骨上,烫得令肃之灵魂颤栗了一下。 这个冷心的女人,血倒是热的。 纤长的羽睫微垂,穆炎神色冷淡地看着赤足边的一块裂骨,破碎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突兀而刺耳。 “你在这里吧令肃之” 听到呼唤,他猛然愣住了,难道说,穆炎能看到自己的灵魂 然而她的下一句,便否认了他这可笑的想法。 “哈哈哈,令肃之你终究是死了看看你,权倾朝野的楚国左相,竟然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真是可怜” 她缓缓开口,怪异的声调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难听的让令肃之蹙眉。 他又想起了,那个几乎消失在他生命的女子。 和穆炎比起来,那女子有着一副空灵悠远的歌喉。 分明是南辕北辙的二人,他为何总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又见穆炎缓缓脱下自己的红纱,伸手从雪地里刨出那块染上她鲜血的碎骨,那到底是他的腿骨还是胸骨,令肃之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她抚去骨上的肉碎血碴,那力度,轻,柔,带着一丝颤栗,将它包裹到了红纱之中,粗嘎的声音悠悠回荡而开。 “承平二十七年,桃花坞边,那人落水,你舍命相救。众人皆以为,那是上天恩赐的因缘,但那只不过是你精心谋划的局,对么” 一滴血液滚落在他的骨上,灼热疼痛。 他眼瞳猛地缩起,漂浮在空中看着下方弓着身躯,宛如虾米一样的人,有些微怔。 “接下来的八年,你寄居在丞相府中,对那人百依百顺包容宠溺,对那人的爹娘毕恭毕敬孝顺有加,众人皆言那便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但那不过是你的恨,让那人全家肝脑涂地的恨,对么” 又一块碎骨被裹入红纱之中,她垂眸浅笑,字字郑重,犹如话别。 “承平三十四年,你高中状元,那人及笄成人,只是众人期盼的婚礼没有来临,因为一个失贞的女子,如何能嫁给当朝状元郎但那一夜强迫她的人,是你,对么” 惊骇汇聚在令肃之的眼里,他幽幽盯着这个女人,看不出喜怒,双手却紧握了起来,微微颤抖着。 “承平三十五年,那人的父亲被现有谋逆之心,从此她家破人亡,被迫成为教坊官妓。将证据提交给昏君的人是你,陷他们一家于万劫不复之境地的幕后推手也是你,对么” 她的声音平缓又沉稳,令肃之仿佛被她带入了一段梦里 每每叫他午夜惊醒的梦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她的手移动,看着她用有些扭曲畸形的手捧起了一块白骨,置于红纱红绸中。 “庆元元年,你步步高升,楚国北境战事爆,那人意外卷入战事被北契王所救,那指点江山的人是你,对么” 令肃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下降,他落在穆炎的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神情,她眼里泛起昏暗和猩红,手上的动作却愈轻缓,轻缓得让他有些无措。 她窸窣向前爬行,丑陋的手摸索着又挖出一块碎骨,细语轻声。 “庆元二年,那人再次被北契王俘虏,却借着轻寒仙子的名声活了下来,那背后操控之人是你,对么” “庆元三年,北契大军屡屡大败,北契王身受重伤,数次濒死。北契之人心中异常不解,后来才知道,引路的是一种名为灵蜂的鸟。引鸟的香就撒在那人的身上,而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依旧是你,对么” 令肃之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震惊,他不敢相信,他多年来的蛰伏隐忍,一系列的跋涉艰程,他步步为营,耗尽心机,一切的一切,竟然被一个别国的女人看透 在令肃之眼神愈益深邃之时,穆炎又拾起了一块骨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紧绷。 “庆元四年,庆元帝为了平息北契人的怒火,让那人去和亲,提出这个条件的人也是你” 忽然,令肃之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胸口泛出,皱眉看去,原来是穆炎紧紧攥住了他的碎骨,鲜红的血从指缝中不断流下,砸落雪堆中,灼灼其华,仿若一疏红梅。 穆炎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父母之死,那人虽悲恸,却不怨;沦落教坊,那人虽惶恐,却不恨。 因那人明白,杀人偿命,父债女偿,天经地义,这是他们欠你的命,他们罪有应得。 但 莫家世代忠良,莫家男儿为楚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鉴 你为何要如此诽谤莫家先祖男儿们 为何要让莫家无数先烈英灵背受骂名、遗臭万年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又为何连那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那人求你跪你给你磕头,你却一如既往将她送往了北契” 孩子 什么孩子 令肃之身躯一僵,有些听不懂穆炎的话。 她凄惨一笑,垂眸看着掌心那一块碎骨,呢喃。 “你不会知道,那两年,那人在北契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们打掉了她的孩子,让他在她的肚子里面化成一滩血水,他们用瓷片割破了她的喉咙,一个一个拔掉她的指甲,敲碎她的指骨,一切磨难无休止地炙烤着她 她多想就此自戕 但每当她想到祖祠被楚国百姓夷为平地,先祖尸骨被愚民挖出践踏、挫骨扬灰,丢入粪池,她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硬扛 哪怕皮肉分离、撕心裂肺、粉身碎骨,她也要回到楚国,为莫家正名 而这一切,你又可曾想象过” 令肃之身躯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 北契王那么深爱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对她 穆炎捧着他的骨,怔了魔一样吃吃笑了起来,眼底氤氲上了层层迷雾,浓郁的让他看不穿,魔魅阴冷,透着枯槁死气,那难听的声音,犹如一把刀高悬在他的胸口。 “庆元六年,你将那人接了回来。她以为你终于想起了她,可愚不可及的她哪里会知道,你千方百计将她从北契讨回,只是报复 你为了别人,一脚将她踹入了湖里,冬天的湖水,可真冷,他就这么走了,你们的第二个孩子。 你痛快么令肃之,你痛快么” 他整个心房僵硬无比,伸手想要捂住她的嘴,嘶吼起来。 “穆炎你给我闭嘴别说了想让我后悔是么告诉你,休想她是罪人的女儿,我早就该杀了她早就该杀了她” “你做的很好,亲手杀了自己两个孩子,从那时,她便恨不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然她一个废人,怎能撼动你楚国丞相的地位 所以她只能活着,誓一定要比你活得久,一定要看你不得好死的下场” 说到最后,穆炎放肆大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乍响,尖锐的力道穿破了重重冰雪,几乎骇天动地。 “三年了,从庆元六年到庆元九年,你困了她三年折磨了她三年你让她获得犹如刍狗可是她还是活了下来,她以为她能活的比你久,比你长,然后,目睹你的死 但是 最终她却死在楚国皇后的手里 死在那个被你捧在手心,单纯可爱如同皓洁月光般的女人的手里 你可知道,她有多不甘 她的灵魂啊 一日日徘徊在那埋骨的枯井里,被阴冷和潮湿腐蚀,溃烂成泥。 她煎熬、折磨、痛苦、绝望 永无天日 永无天日” 穆炎一把抓起雪地中的另一块骨头,那竟是头骨。 “你说谎你就是莫轻寒” 令肃之失控大喊,鬓角青筋暴起,当真恐怖如同厉鬼。 “她没死没死因为你就是莫轻寒” “我知道你就是莫轻寒所以她没死” “什么永无天日你说谎” “你就是想要复仇罢了” “莫轻寒” 新鬼的低吼和北地的冰寒缠绕着,凛凛吹向令肃之的脸 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呐,早就被狼群啃得面目全非,眼珠子都被咬碎,空洞洞的双眼直直与穆炎狰狞的容颜对视。 穆炎癫狂大笑,一字一顿,染血淬毒。 “所以我从地狱回来了令肃之我莫轻寒回来了哪怕借尸还魂,逆天而行,遭尽天谴我也回来了 我说过,天道不叫我入轮回,我便叫苍生入轮回 我做到了 这腥风血雨,终究洒遍了楚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这令人作呕的腐朽王朝,也终于覆灭 这朝野上下蝇营狗苟的毒瘤,这些享受着莫家列祖征战庇护,却又反之辱之骂之的愚民,全部付出了代价 还有你最爱的女人,第一美人凤倾歌,这楚国的皇后,她和她夫君的脑袋,我已砍下当做盛酒的器皿赠给了赵国新君 活该 所有人,都活该 哈哈哈哈 都活该” 穆炎,不,应该说是莫轻寒大笑趔趄站起,用残破不全的手高高举起了令肃之的头骨,像是要将他的脑袋狠狠砸落。 对,她恨毒了他,死无全尸这种事情,的确应该自己亲手来做 敲碎他脑袋的应该是她,啃食他血肉应该是她,将他践踏在脚下更应该是她 只有这样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气氛猛然拔升到了顶点 满溢 迸裂 崩溃 最后一刻,她颤抖着身躯,任由沸腾的热泪从眼眶中翻滚跌落 一滴一滴,还没来得及融入雪中,便被冷风拂成了冰珠儿。 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撕破了旷野的宁静。 一声一声,声声泣血。 “令肃之我好恨你” 直到此时,令肃之才回过神来。 他想的,不是她所言的一切,而是她眼角落下的泪水。 莫轻寒她哭了 这么多年,无论他如何折磨她,她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现在为何而哭 “别哭”他下意识开口命令。 然而那千疮百孔的人儿好像要哭尽最后的一丝温度般,歇斯底里哀哭着,颤抖着将他的头颅紧紧抱在了怀里,失力跌入雪中,犹如孩子一样无助。 “令肃之我恨你好恨令肃之” “令肃之令肃之” 听着那呼唤自己名字的沙哑恸哭,令肃之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莫轻寒你放开我我害家破人亡你害我不得善终 我和你之间,只是一场权力的厮杀和博弈 成王败寇 我输我认 所以你为何要哭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你给我滚滚” 他厉声喝道,想要阻止她,然而阴阳相隔,他的声音无法传递,他的指尖无法触碰。 只有灼热的体温,抵挡风雪严寒,跨过生死,慢慢渗透到他的灵魂深处让他蓦地想起当年桃花坞边,那双眼澄澈,写满担忧的小女娃。 她轻轻抓着他的袖子,糯糯问他还好不好,能不能站起来。 他当时如何作答的 他忘记了 回眸间,沧海桑田。 为何 为何她早已知晓一切,为何她分明恨他刻骨,却还要为他拾骨裹衣 为何这一双手,这个怀抱,要如此的温柔 为何还要用残破的身躯,敛去他的漂泊伶仃 为何 他能从自己仇人的身上感觉如此暖意 对待他这个卑鄙龌龊的仇人,为何要像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令肃之不知道莫轻寒在雪原中呆了多久,她哭了多久,他就喊了多久 冬日的雪再次簌簌而落,回旋盘踞,入目之景,皆一片白茫,只有这一抹红色格外刺眼。 最终,一切完成,她表情平静捧着他残破的碎体。 红的纱,白的骨,诡异的好看。 “令肃之,这是我为了你嫁给你,一针一线缝制的嫁纱,即是为你所制,最后就赠与你吧” 她轻轻道来,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魂殇之人并不是她。 徒手挖开雪堆,冷硬的土地让她本就残破的手鲜血淋漓,没有指甲的她每动一寸,都是锥心刺骨的疼。 然而她就用这么一双畸形的手,生生挖出了一个小坑,将他埋入其中。 培土整坟,缓缓起身,一袭素衣有种临风而去的虚幻感,她眼中的虚无冷然,看得令肃之一颤。 嫁衣裹白骨,雪葬未亡人。 她葬的是他,还是她 丑陋的手指将腰间挂着的梨花酿解下,淋在他的坟头。 “令肃之这是你最爱的梨花酿,酿入了你的骨血,这最后一壶酒,你且独自品尝吧” 她轻轻一笑,纤长的羽睫淬着冷霜,美得惊人,支离破碎的嗓音,声声滚烫。 “知道吗,我真得很想问问你。怨恨了我一辈子,利用了我一辈子,折磨了我一辈子,你可曾有这么一丁点爱过我” 令肃之怔在了原地,愣愣不能回神。 这个女人问什么,什么爱她,他怎么可能爱她 她疯了 严寒一点点浸入她的骨髓,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她解下腰间的另外一个酒壶,对着自己淋头浇下,晒然一笑,如释重负。 “我就知道没有,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凤倾歌,哪怕凤倾歌所爱另有其人,你也不怨不悔。 其实呐,你和我一样可怜,都是求不得的可怜虫罢了。 虽心中明了,可到底,意难平” 令肃之闻不到那是什么东西,然而当莫轻寒拿出一个火折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穿了一个大洞。 冷风从其中飕飕刮过,锥骨刺痛。 “罢了,我累了这具本应是尸体的身躯,也该回归尘土” “莫轻寒你住手死女人你不是恨我么我死了,你赢了,你转世重生,理应好好活着” 他大叫起来,伸手去抢夺她手中的火折子,明知徒劳无功也一遍遍尝试。 就连看见自己的尸体被狼群瓜分,他也不曾如此惊慌失措过。 什么,淡然、冷冽、睿智、风度,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垂眸,血泪从眼角划过,碎落在他的掌心,渗透蔓延,字字诛心“令肃之,莫家欠你的,这一辈子已经还完了。你欠我的,我也加倍讨要了回来所以来生,哪怕历经浩劫战乱,永世荒凉,我都不愿与你再相遇” 他双眸圆睁,喉咙仿佛被一双手紧紧那捏住,就这么看着她点燃了消除罪孽的业火。 火舌攀爬过火水,瞬间吞噬了她,残酷斩断了两人的纠缠。 莫轻寒沐浴火中,没有自哀,没有挣扎,没有嘶吼,安静孤独的消失在天地之中,直至骨灰燃尽,灰飞烟灭 反倒是他,一只飘萍野鬼立于雪中,空了心,乱了魂。 万般方寸碎须臾间,往事断肠系千千结。 那被他强行压制的情绪迸涌而出,如决堤之水汹涌呼啸,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假设在脑海中轰鸣。 她爱他 没错,她一定爱着他 喜悦激动震撼还是心如刀绞 他已经分不清那混沌的思绪,只能本能大声呼唤。 “莫轻寒,你是不是爱我你一定爱着我对不对你给我出来” “莫轻寒你躲去哪里出来我知道你爱我” “莫轻寒轻寒” 回应他的,只有瑟瑟朔风。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十余载过去,自己为何舍不去,为何忘不掉,为何抚不平,为何抹不灭。 现在,那女人的血泪,已成掌心朱砂。 除了嘶吼呼唤,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遍遍,一回回,仿若陷入了孽障轮回 皑皑白原,天地寂寥。 仅有新鬼一只,坐在坟头,一声声轻寒,唤到沙哑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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